第25部分 (第2/4页)

法郎,她是从马德兰先生托她在救助工人时不必报销的一笔款项中挪用的。

芳汀便在那地方挨家挨户找人雇她当仆人。没人要她。她也无法离开那座城。向她收家具(什么家具!)费的那个旧货贩子向她说:“如果您走,我就叫人把您当作贼逮捕。”向她要房租的房主人向她说:“您又年轻又漂亮。您总该有法子付钱。”她把那五十法郎分给房主人和旧货贩子,把她家具的四分之三退还给那商人,只留下非要不可的一些,无工作,无地位,除卧榻之外一无所有,还欠着一百法郎左右的债。

她去替兵营里的士兵们缝粗布衬衫,每天可以赚十二个苏。在这十二个苏中,得替她女儿花十个。只是从那时起,她才没有按时如数付钱给德纳第夫妇。

这时,有个老妇人,那个平常在芳汀夜晚回家时替她点上蜡烛的老妇人,把过苦日子的艺术教给她,在贫苦的生活后面,还有一种一无所有的生活。那好象是两间屋子,第一间是暗的,第二间是黑的。

芳汀学会了怎样在冬天完全不烤火,怎样不理睬一只每两天来吃一文钱粟米的小鸟,怎样拿裙子做被子,拿被子做裙子,怎样在从对面窗子射来的光线里吃饭,以求节省蜡烛。我们不能一一了解某些终身潦倒的弱者,一贫如洗而又洁身自好,怎样从一个苏里想办法。久而久之,那种方法便成为一种技能。芳汀得了那种高妙的技能,胆子便也壮了一 些。

当时,她对一个邻妇说:“怕什么!我常对自己说,只睡五个钟头,其余的时间我全拿来做缝纫,我总可以凑凑合合吃一口饭。而且人在发愁时吃得也要少些。再说,有痛苦,有忧愁,一方面有点面包,一方面有些烦恼,这一切已足够养活我了。”如果她能在这样的苦境里得到她的小女儿,那自然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她想把她弄来。但是怎么办!害她一同吃苦吗?况且她还欠了德纳第夫妇的钱!怎么还清呢?还有旅费!拿什么付呢?把这种可以称之为贫居方法的课程教给她的那个老妇人,是一个叫做玛格丽特的圣女,她矢志为善,穷而待穷人以善,甚至待富人也一样,在写字方面,她勉强能签“玛格丽特”,并且信仰上帝,她的知识,也就只有信仰上帝。

世间有许多如此的善人,她们暂时居人之下,有一天他们将居人之上。这种人是有前程的。

起初,芳汀羞愧得不敢出门。当她走在街上时,她猜想得到,别人一定在她背后用手向她指指点点;大家都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招呼她;路上那些人的那种冷酷的侮蔑态度,象一阵寒风似的,直刺进她的灵和肉。在小城里,一个不幸的妇人,处在众人的嘲笑和好奇心下,就仿佛是赤裸裸无遮掩似的。在巴黎,至少还没人认得你,彼此不相识,倒好象有了件蔽体的衣服。唉!她多么想去巴黎!不可能了。

她已经受惯贫苦的滋味,她还得受惯遭人轻蔑的滋味。她慢慢打定了主意。两三个月之后,她克服了羞耻心理,若无其事地出门上街了。

“这和我一点不相干。”她说。她昂着头,带点苦笑,在街上往来,她感到自己已变成不懂廉耻的人了。

维克杜尼昂夫人有时看见她从她窗子下面走过,看出了“那家伙”的苦难,又想到幸亏因为自己,“那家伙”才回到了“她应有的地位”,她心里好一阵高兴。黑心人自有黑幸福。过度的操劳使芳汀累坏了,她原有的那种干咳病开始恶化。她有时对她的邻居玛格丽特说:“您摸摸看,我的手多么热。”但在早晨,每当她拿着一把断了的旧梳子去梳她那一头光泽照人,细软如丝的头发的一瞬间,她还能得到一种顾影自怜的自豪感。

十 后果

她是在冬季将尽时被撵走的。夏季过了,冬季又来。日子短,工作也少些。冬季完全没有热,完全没有光,完全没有中午,紧接着早晨的是夜晚、迷雾、黄昏,窗棂冥黯,什物难辨。天好象是暗室中的透光眼,整日如坐地窖中。太阳也好象是个穷人。愁惨的季节!冬季把天上的水和人的心都变成了冰。她的债主们在紧紧催逼她。

芳汀所赚的钱太少了。她的债越背越重。德纳第夫妇没有按时收着钱,便时常写信给她,信的内容使她悲哀,信的要求使她破产。有一天,他们写了一封信给她,说她的小珂赛特在那样冷的天气,还没有一点衣服,她需要一条羊毛裙,母亲应当寄去十个法郎,才能买得到。她收到那封信,捏在手里搓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她走到街角上的一个理发店,取下她的梳子。她那一头令人叹赏的金丝发一直垂到她的腰际。

“好漂亮的头发!”那理发师喊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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