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第1/4页)

“嗯,在宫里头用了。”说着,他亲自用竹签挑了挑灯芯,屋里又亮堂了不少。只睨了我眼,便径自走向书案,坐了下来:“听杨戚说,你才休息了几个时辰,颠簸了一夜,不累吗?”

我摇了摇头,看他正理着书案,铺平锦帛,忙得很的模样。便识趣的将书卷归置好,微欠身,默声退开。

已退置门外,冷瑟的风袭来,让我禁不住瑟缩了下。身后,劭王突然开口了:“若是不累,就过来替我研磨吧。”

半晌,没见我有动静,只傻傻的立在扇门边。看他与寻常无异的模样,愣是给不出反映。他倒是急了,“快些进来,外头那风冽着呢,小心又染了风寒。”

仍是不知该如何做答,我只听话的又跨过门槛,赶紧着替他栓上门。挽起衣袂,安心的替他研起了磨。这一来一去间,反把自己给冻清醒了些,我侧头目光抑制不住的飘向跟前的白帛。

上头的黑墨浓烈清晰,我猛拧起眉,嚷出了声:“王爷要让县!”

“有何不妥吗?”他未抬头,依旧奋笔,随意回了句,语调平稳。

我暗自恼了起来,终于明白皇上的意图了。先皇亲封的爵位,堂堂世袭的王爷,如今公开让县,樊阴、桐州、钦州,又全是大县,往后的劭王岂不是有名无实了。

“呵……做什么气成这样,三县两万余户人家,也让我够费心劳力的。现下,既然皇上择了更好的良才来管理,我也乐得偷闲。”

他越是说得轻松,我越恼自己,敛下眼帘,嘟囔了起来:“若不是我自作聪明,硬要逞强,去赴了那约。王爷何需这样被压制,这哪是单单的削权,明摆着是以辱你来立威。”

“你愿为了我弃酒庄不顾吗?”我没作答,只是眼里漾着自责,他突地朗笑,举手轻点上我的鼻尖,“那不就罢了,你若都愿为我赌上酒庄了,我为你赌上这区区三个县算什么?即便你不赴此约,酒庄若有事,我依旧会插手,左右我都骑虎难下。”

边说着,他边将跟前白帛扔向一旁,又另起了封,继续说道:“还记得你曾问我的话吗,是否愿为你放弃荣华爵位?谁让昨夜林中你最无助的那会,依上的人是我,而不是他,我认栽了。”

“可我不值得,不过是个残花败柳……”

“在我眼里,你从来只是柳默静。”他说的坚定,短短片刻,就书完了卷轴,这才转回去斟酌起了题款。忽而,自信的笑了:“何况,今日让出的,没消多日我便能讨回。”

我噤声,看劭王提笔,审视完后,他唤来杨戚安排下去。我回了几分理智,细嚼着他方才的话,仔细打量起他。

“你也要天下?”良久,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扬起,满是沧桑,低沉的骇人。

他转头,毫不避讳的迎视上我灼灼的目光。愣了须臾,蓦地起身,缓缓踱步至一旁的墙上,悠悠启唇:“今日早朝,皇上当众赞你‘人中柳默静,静默柳中人’,还说是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知道这寓意着什么吗,他在警告我。若要让我效忠的主,绝不是这般用女人来较量的。”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让王爷燃起野心的原因,我一样会瞧不起你。”我咬牙,怔语。

未有解释,他只是自然揉上我的发,感慨的笑。续而伸手指向墙上挂着的画,是地域图。我转头,用眼神询问着他。

“皇上是个好男人,可他不足以做个好君王,有治国之才,却没有长远之谋。明知游怡野心憧憧,他却为了保全柔太妃一再暗忍。”

“越过前后宫相连的那条甬道,皇上是一个君王,也是一个男人。为君者,丹书天下,眉批社稷;为男人,他自该怜惜心中挚爱,有何不对吗?”我不解,也许这江山社稷本就不是我能解的。

“盛世之主如此,没有不妥,可他并非生逢盛世。”他说的格外认真,背手伫立,气宇轩昂,这样的凤表龙姿是天生的,隐不住,“不灭外头那些虎视眈眈的小国,就得永远忧心忡忡。你不犯人,人会犯你,那剑就这样悬在头顶,百姓随时都会遭遇生灵涂炭。君临天下,他该为自己的黎民子孙奠定江山,而非偏安一隅,做着掩耳盗铃的梦,中庸混日。”

我徒劳的瞪大黑瞳,傻傻的痴望着他,莫名的就被这气势慑住了。有别于从前的安之若素,眼前的劭王让我仿佛瞧见到了战场上,手执长缨,披坚执锐的英雄。

我不确定,若有一日他真的如愿以偿,是否还会记得今日自己的话。只知,如今的我和他,有太深的距离。我没有助他辉煌的能力,柳默静只想平淡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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