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功过 (第1/2页)

李蝉在书中骑鲸骑鹿,遨游千里,在竹林中斗朱厌,又在拜斗山上与脉望论道,可谓是历经了沧海桑田,但在现世中,也只是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他带着《芝田记》离开石明阁时,正到了午末,阁外仍下着雪,主道上的青砖却仍光可鉴人。正有宫人持着扫帚过去,那扫帚是九节草扎成,硫黄蒸熏过,加持了灵应法,轻轻一拨弄,掀起一阵微风,刚积下薄薄一层的雪花,便长腿似的跑开了。

祭祀的乐声也在此时停了,看过书神晓谕的兰台侍郎,身上还带着些灵书殿里的香火气,带着两名校书郎,穿廊走来。

李蝉刚透了口气,与李西昆说过几句话,兰台侍郎宋襄便远远唤道:“李游奕!”

“李游奕,书神有谕,那石明阁里的妖虫已经除掉了?”宋襄来到石明阁外,一直往阁内瞧。

“自然。”李蝉让开一步,“宋侍郎进去看看吧。”

宋襄看过书神的晓谕,又见到京畿游奕使的当面肯定,终于松了口气,那妖虫总算是不能再为祸了。紧接着,又有另一层忧心浮起,斩妖除魔不是读书写字那样的细致活,这妖虫被除掉了,恐怕阁中典籍也讨不了好。他匆匆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带着几名校书郎,大步走进石明阁。

在书架间走动一番,却见各部典籍都基本完好,宋襄心弦稍松,把人带回阁西那片堆满公事文书的桌案间,对李蝉道:“多亏李游奕出手,解了妖虫的祸患。”说着顿了一下,压低声音,“李游奕可查清楚了,这石明阁里的妖虫,究竟是怎么滋生出来的?”

宋襄之所以关心石明阁生出蠹虫,无非是担心承担责任,不过真要追究起来,那芝田道人的执念之所以能成气候,化作脉望,却要怪到书神长恩的身上,李蝉笑了笑,敷衍道:“宋侍郎放心,这妖虫来历奇特,是灵书殿里的蠹虫,偷吃了供奉书神的灯油,于是得了些法力,不怕这阁里布置的灵应法,说到底,这妖虫之祸,不是兰台管理疏漏,实非人力所能阻止。”

京畿游奕使这么一说,宋襄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笑道:“多亏李游奕神通高强,才不至于酿成大祸。待此间事了,我一定上疏一封,不让李游奕的功劳埋没了。”

“多谢。”李蝉笑了笑,“不过这妖虫虽已被我除去,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结,宋侍郎,请叫人给我拿些笔墨来。”

宋襄听到还有事没了结,眉头微皱,唤身边的一名正字铺纸磨墨。

李蝉坐下,在案牍间提笔蘸墨,说道:“这阁中典籍缺失的大都是神仙二字,但有些书上,却缺了些其它的字,我写到这儿,宋侍郎遣人将那些书择出来,其他的书也就容易修补了。”

片刻后,李蝉便在纸上写满文字。除了那朱厌二字,其它的,几乎都是他跟脉望在书中喝酒吃菜所耗去的字句。

李蝉将那些字句一一写出来,注明出处。

这时候已到未时,是往日吃饭的时候。就算是修行者,除非把神通修到了无中生有的地步,不然,也要吃饭。所谓辟谷,也只是为了清心静气而吃的少些,或是在灾年里不得以时,用来熬年景的法子,辟过头了,也会如那位芝田道人一样,把命给辟没了。李蝉写着杏酪蒸羊,桃花鳜鱼等字句,又想到方才在书里的大快朵颐。跟书虫煮字疗饥,满足了口欲,腹欲却被勾得愈发强烈,待写完所有词句,李蝉搁下笔,没忍住看向窗外,透过小雪,瞅着不远处的灵书殿,打起了供品的主意。

边上的众人越看越心惊,这虫祸困扰了兰台众官吏数日,这位京畿游奕使一来,就瞧出了端倪,还赶在书神的前头除掉了妖虫。这也就罢了,除了“神仙”二字,其他缺失的字词句,他又是怎么能一一写出来,甚至注明出处的?除非短短两个时辰内,他阅尽了阁中藏书,这又怎么可能?

“都在这了。”李蝉吹了吹未干的墨,对宋襄道:“宋侍郎,灵书殿那边的醮事如何了?”

宋襄仍直直望着案上的字句,“已经停了,怎么了?”

李蝉迟疑了一下,嘿嘿一笑,“那斋醮的供品……”

在宋襄心里,李澹虽年纪轻轻,却已成了一位神秘莫测的高人。

他听京畿游奕使提到斋醮的供品,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妖虫的来历。那妖虫偷吃了供奉书神的灯油,莫非京畿游奕使怀疑灵书殿里出了问题?宋襄哪想得到这位京畿游奕使竟是想吃供品,连忙解释:“李游奕,灵书殿中的醮事过后,用过的供品,都按《金章玉律》里的科仪处理了。”

“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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