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1/4页)

可是,木讷的吴戈老老实实地说,我不能。

这个回答让她伤心、失望甚至痛恨了很多年。虽然回过头再看,吴戈给她的回答是没有错的。她甚至也想过,自己当年的伤痛,更多的是自尊心作祟。十五岁的女孩子,人生的失望不过刚刚开始。

是为了你那个未婚妻么?

不是。吴戈很肯定地说。如果我能带你走,她不会反对的。

那为什么?难道是何二小姐?

吴戈宽厚地笑了,显得有点傻:你说过,何丽华是庸脂俗粉……

荻小姐就明白了,是为了你的心上人。

弟弟说过,吴戈有个心上人。芸官说,吴戈经常会对着一个有一道刀痕的首饰盒发呆。芸官说,那个首饰盒属于一个女子。芸官说,曾看到吴戈一个人流过泪……所以芸官说,他肯定有个心上人。

吴戈呆了半晌,才温和地说,也不是,她也许已经死了,总之我永远见不到她。

你父亲已经做了大官了。你是千金小姐,你会搬到京城里,住最漂亮的园子,穿最漂亮的衣裳,虽然……也许病痨鬼不一定是你父亲那样的翰林学士、风流才子,只是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更加给不了你。我只能娶一个平平常常的女子……

我们就像天上相交而过的两颗流星,飞向不同的地方,越来越远,却永远不会重逢……

在自己胸口的深处,荻小姐似乎听到了一片琉璃坠在坚硬的地上,那种锵然破碎的清响。

失魂落魄地回去,她看到一向最刚毅、最坚强的父亲,竟然在暗暗抹着泪。于是,经过了几个不眠的长夜,她终于屈服了。

郑公子是个好人。荻小姐只在新婚之夜见过他一面。形销骨立的他已瘫在病床经年了。他握着荻小姐的手,气若游丝地说:“让我们原谅我们的父亲吧……”

捱了一个多月后,郑公子便去世了。她在郑府守寡,直到四年前郑大人也病故。郑家从此凋零,而父亲青云直上。荻小姐一个人悄悄搬回了娘家的大园子。她偶然想起当年,也会在心里默默地说,确实,我们是飞向不同地方的两颗星。

十五岁的荻小姐出嫁上京时,吴戈送了她一只草扎的蝈蝈,绿莹莹的,栩栩如生,两根长长的须在风中会微微地晃动。

上京路上,荻小姐眼看着这只蝈蝈渐渐变黄了,暗淡了,失去光泽了。她还在恨。于是她把它从车窗扔了出去。她想忘掉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然而此刻,她又得到了一只草蝈蝈,还是那样的长须抖动,栩栩如生。她不禁想,我们重逢了么?难道已经擦身而过的流星也会重逢么?

芸官悄悄地走过来,轻声说,姐,回去吧。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保住吴戈和那个骨骨的命。

“这个吴戈到底是什么人?”谢如松问道。

他没有想到芸少爷会为了这么一个人来找他。他觉得有点头痛。堂堂首辅的公子,他不想得罪。

芸少爷一招手,请进了山阳县的周典史和一名老衙役。

周典史抱出一摞卷宗,道:

“此人生于永乐十六年,十六岁便到县里当捕快,先被当时的知县差到外地,三年后重回县里当差;正统九年,此人辞去公差返乡;两年前洪灾之后,便一直藏匿于余家渡堤上。

“此人从正统三年起,在本县当差足有六年。其间破大案要案十四宗,小案不计其数,有神捕之誉。正统三年破篾匠孙小闲一家三口命案,正统四年破淮扬两府秀女被骗入海案,正统六年擒大盗金毛郝信,正统九年破宣德九年的劫饷大案、缴回饷银二十一万两……”

周典史叹道:“这个人在山阳县,虽然并不算如何出名,知道其底细的毕竟不多。但只要知道他的,没有人不伸一个大拇指。秀女案,他身负重伤,共救下三十余名被骗的少女。正统五年的通倭案,他一个人斩下了七个倭寇首级。三年前,听说他为了一名屈死的歌伎,单枪匹马到了南京城,不顾仇人是势力滔天的大盐商大船商,终于为那女子报了仇……”

芸少爷与傅仇都在出神地听着周典史的话,芸少爷的心情益发激荡,他没有想到吴戈居然还有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迹。而傅仇,却觉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热,心中憋屈得恨不能大声叫出来。吴戈的事迹,在他听来,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尴尬,但他也知道,这应该是真实的。

自从今日与吴戈联手作战之后,他一直心乱如麻。他从来没有怀疑过父亲的正直,正如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吴戈的奸恶一样。但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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