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2/4页)

就是你哥今晚儿要到家,他病治好了,成了一个男人了,接我今夜回来和他睡觉吗?金莲说我陪他睡觉就是了,我在床上侍奉他就是了,用你一路不停地给我许愿灌那迷糊人的汤水吗?

老二说,嫂子,话不能这样说。

金莲说,那该咋样说?让我说谢你了老二,你给了我一生一世的好日子?

老二说,那你说咋样儿,老大是我亲哥,你能逼我和你不伦不理吗?

金莲说,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要提过去的事儿了,我金莲懂事了,我能看人认人了,我已经知道你老二其实不是男人了。说到这儿,她冷眼寒目地斜了一眼老二,从老二的肩下挤着走过去,往刘街走去了。老二朝前追了几步,说你上车呀嫂,金莲没有回头说,你走你的老二,用不着对我低三下四,我是老大的媳妇,你放宽心,我到夜里像别的媳妇一样打发你哥如意就是了。

金莲就走了。

果真如别的媳妇侍奉男人一样侍奉老大了,老大就死了。

老大死在金莲的身子上。

死后的脸上还隐有喜洋洋、快活活的笑。

老大是在这一夜更深时候回来的。因为坐了末班汽车,车又坏在路上,回到家刘街已经睡得梦聚梦散。白日逢集留下的狼藉,如卖猪留下的腥粪,卖鸡蛋垫篮的麦秸,卖青菜丢的菜叶,裁缝剪衣裳丢下的布条,百货商店门口的塑料袋儿,化肥农药店前的破瓶,七七八八的东西,在街上绊人的脚脖和裤腿。老二去接了老大。老二一直在王奶的茶屋门前等老大,王奶和郓哥睡后灯熄了,他还坐在王奶家的凳子上,直到来了一辆灯光如炽的车,老大从车上走下来。

——哥。

——老二呀,还没睡?

——接你哩。你夜饭吃没有?

——车坏在半路了,车坏时旅客都吃了,我吃了一碗热干面。就是你一人来接我?

——我嫂她在家等你哩。病,咋样?

——你答应给人家一笔钱,那钱是多少?

——你别管。

——在那儿每副中药我都给了钱,他凭啥再要你一笔钱呢?

——我当上治安室的主任了,钱算狗屎呀,日后挣钱容易呢,给他妈的就是了。

这是老大和老二说的最后几句话,他们沿着西门大街,踢着集日残存的零乱,到家时金莲已经睡下了。金莲从娘家回来就躺倒在床上,吃饭时她既没有起床烧饭,也没有下床吃饭。

老二一回来就去忙他的治安了。从外地来的一个乡痞偷了刘街一户人家的自行车,老二领着民兵去抓了那乡痞,关在治安室的一间铁窗小屋,狠狠揍了一顿,就被那丢了自行车的人家请去吃饭了。喝的是正宗的汝阳县的陈酒老杜康,直到月挂梢头才从酒桌回到家,进灶房揭开锅盖,伸手到锅里摸了摸,出来对着上房说嫂子,你没吃饭呀?见金莲没回应,又说那我上街到汪家大酒楼让大厨师给你烧一碗,你是想吃鸡蛋面条还是炸酱面?这当儿金莲在屋里说话了。金莲说我不饿,我啥儿也不吃。老二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哪行呀。金莲说你是觉得我没给你哥准备夜饭吧?心疼你哥你就上街去给你哥准备吧。

老二既窝火又无奈地站在院内的夜色里。

嫂子,我对不起你,我一辈子在你面前输着理,可有的事你别把我哥牵进去。

金莲又从屋里传出半是平静半是气恼的话。

老二,你哥有你这样好的兄弟是他命好哩,说千道万你就是怕你哥到家我给你哥脸色看。

放心吧老二,从今往后你是我兄弟,你哥他是我男人,我金莲死了都不会喜爱你这样的人。

在院里呆了一会儿,老二便出门去接老大了。

老二把老大接到家,把行李放到屋子里,给老大端了一盆洗脸水,听见金莲在床上翻身时床铺那干柳裂杨的吱咔声,说我去睡了哥,就回了自己的屋。

第二部分 第四章 老大死了(3)

老二像拉开了大幕样把哥嫂推到台上,自己走出去了。老大洗了脸,洗了脚,洗着时叫了一声金莲,说我回来啦,听不见应声,想也许金莲睡着了,就如两个多月前一模样儿,到房檐下轻轻倒了洗脚水,借着月光浏览了院里他走前挂在墙上的镢头和锄头,看了插进墙缝的镰刀,还有临走时倒在地上由他扶靠在墙角的锨。他看见一切都是原样儿,连爬上窗台的月色,树根边的蛐蛐的叫声,都和他走前没两样,这才微微地怀着心安回到了屋子里。

他把屋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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