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部分 (第2/4页)

在说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好笑之处的笑话,像是他并不常常说这种笑话,以至于有些不习惯。

“因为爱情,这理由你们接受么?”

他望着脚边那一小块积水,解释说:“我是说,对于参加革命来说,爱上一个女人是不是个好理由?”

“唔唔参加——革命——”顾先生深吸一口香烟,扔掉烟蒂:“这样说来,你告诉自己说这是在参加革命?”小薛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一丝阴翳,像是一种悲伤,像是一种寂寞。

“没错。是的,爱情——它常常让我们想要改变一下自己,甚至改变一下生活本身。”他觉得顾先生比看上去要有学问得多,他觉得顾先生懂得让对话沿着恰当的方向进展。

“我们接受任何一种理由,但必须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哪怕是因为——钱。”他挥挥手,似乎从内心里不屑这种说法,似乎他也认为这确实是一种低级趣味,似乎他只是在提出一种最低限度的可能,好让小薛安下心来。

“对帮助我们的人,我们的确会给予适当的报酬。不——”他又挥手,阻止刚想开口说话的小薛:“我不是说你。我们有时会付钱给情报人员,假如他的确需要。假如他——比方说你那个在法租界警务处的朋友。他需要钱么?他来中国不就想要赚钱么?如果他同情我们,那当然好,如果他只是为钱,那也不错——”他快速地说完这些话,逐渐减弱音量,直到声音悄悄地消失在风里。好像想要把隐藏其中的伤害减少到最小,好像他很不愿意伤害小薛的自尊心。

他们再次回到房间里。幕间休息已结束,接下来是第二场。冷小曼已不知去向,此刻这更像是一场审讯。顾先生再次藏身到那个马蹄形凹口里,窗帘已拉上。他自己的椅子挪动到弧形桌子的对面,正对着顾先生。朴依然坐在他的身后,但这次他没有让自己横在沙发上。

“我们要问你一些问题。这是必要程序。别紧张——”声音既柔和,又明快简洁。

“告诉我你的姓名……”他并没有做记录,这毫无必要。而小薛认为,连这些问题都毫无必要。

但它们充满暗示,具有一种类似于催眠的特殊效力。从漫长的问答中形成条件反射,这种模式会固定下来,回答问题的那一方会渐渐去讨好、去迎合提问者。

“你是在哪里认识她的?”这一组问题全是关于冷小曼的。

“在船上。”

“在船上?”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他也顿时警觉——他完全忘记冷小曼告诉他的话。他被这种催眠术弄得有些迷糊。他现在想起冷小曼隐隐约约告诫过他的话。可她没说清楚,她不想让小薛认为她喜欢说谎。她说,如果他问起你,你就说我们以前就认识。这不重要,她说,但你就这样说吧,她说。小薛以为她只是不想让人家觉得她轻佻,让人家觉得她很容易就让他勾搭上。此刻,他觉得冷小曼很可能没有对组织上讲实话。

“……在船上,你怎么跟她认识的?”声音又平静下来,让小薛觉得先前可能是错觉。

“我没有……这说法不确切……她走向船首甲板,一个人。那里风很大,很冷。我看到她,仅仅是看到而已……”而她像个悲伤的女战士,阳光让她的脸颊变成一种半透明的金色。

“我觉得很脸熟,我觉得她像是以前见过的某个人。我这样告诉她。我后来说给她听,她也觉得……我想——男女之间有时候就是会这样。我想如果她告诉别人,我们早就认识,这一点也不奇怪。你明白?”

“我懂。一见钟情——聪明的说法,对吧?”提问者又一次笑起来:“这说法让人不觉得轻佻。命中注定,对吧?”

“可能就是这样。”小薛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聪明的说法,你也很聪明,可你也很诚实。”顾先生宽容地说。

但这是极其短暂的片刻松弛,声音又严肃起来:“那以后——接下来你见到她是哪一次?”

“我想是在那些报纸上。那些天报纸上天天能看到她的照片。”

“因此一你在船上第一次看到她,一见钟情。随后你常常在报纸上看到她,你那会虽然没有机会再次见到她本人,可那些照片给你更多遐想的空间。我们知道你是个摄影记者。于是,你不可救药地爱上她,以至于你一听说巡捕房要去贝勒路找她,就连忙抢先找到她,把消息告诉她?”

他觉得这些话里充满讽刺挖苦的意味,他想他应该气愤,跳起来,把一连串话抛到提问者的脸上。但他无力那样做。他知道在这些问题上他无法向人解释,在这上头他甚至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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