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 (第2/4页)

挥动手杖作出吓唬的姿态。其中有一个人穿着过时的淡黄色夏衣,系着一条红领带,

戴着一顶引人注目的巴拿马草帽;他欢腾雀跃,拉开嗓门直叫,声音比任何人都响。

但阿申巴赫还不及稍稍定神细细打量他一下,就大吃一惊地发现他可不是一个青年

人。不容怀疑,他是一个老头儿。他的眼圈和嘴角都布满了皱纹。他面颊上的那层

淡红色不过是胭脂;周围镶有彩色花边的巴拿马草帽下面棕色的头发,其实却是假

发;脖子萎缩,青筋毕露,一根根翘起的胡子和下巴下面的小络胡须,都是染过色

的;他笑时露出的一口黄牙,只不过是一副起码的假货;两只食指上戴着印章戒指,

一双手完全象老年人一样。阿申巴赫瞅着这个老家伙和他的同伙,心里泛起了一阵

反感。难道他们看不出他已是一个老人,已没有资格穿起奢华绚丽的衣服,也没有

资格去扮演青年人的角色?看来,他们对杂在中间的这个老头儿已习以为常,把他

看作是同一类人。他打趣地用时子推撞他们的胸部,他们也毫不厌恶地报以同样的

玩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阿申巴赫把手托在额角上,闭着眼睛,这说明他睡得太

少了。在他看来,这一切似乎并不那么寻常,仿佛他所理解的那个世界已开始象梦

境般的渐渐远去,变得奇形怪状,只要他稍稍遮一会儿脸,然后再张开眼睛看,这

一切似乎都会停止。但正在这当儿,他猛然有一种浮荡的感觉,张眼一看,惊奇地

发觉灰黑笨重的船体已慢慢离开筑堤的海岸。在机器的往复运动下,码头与船身之

间污浊的、闪闪发光的海水象一条条的波带,一英寸一英寸地向四面扩展,汽船经

过一番笨拙的掉头动作,就昂首驶往大海。阿申巴赫走到右舷,这里,驼背船员已

为他准备好一把躺椅,同时,工作衣上油迹斑斑的一个服务员问他要吃些什么。

天是灰沉沉的,风中带着一般潮润的味儿。港口和小岛渐渐落在后面,陆地的

各部分很快消失在烟雾迷蒙的地平线上。一团团为水气胀大的烟灰,纷纷飘落在洗

过的、尚未于透的甲板上。不到一小时,船已张起帆篷,因为天开始下雨了。

我们的旅行者把斗篷裹在身上,衣兜上放着一本书,休息着。时间不知不觉地

在流逝。雨停了,篷布也开始卸下。天边一望无垠。在幽暗的苍穹下,展现着一片

空旷寂寥、无边无际的大海。可是在广漠无垠的空间里,我们无法凭感觉来衡量时

间,我们对时间的概念只是一片混饨,无从捉摸。在阿申巴赫躺着休息时,奇形怪

状;模糊不清的身影……充作花花公子的老头儿,内舱里那个长山羊胡子的管理员一

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他们做着莫名其妙的手势,发出梦吃般的胡言。他睡着了。

中午时,人们叫他到一间走廊模样的餐厅里吃午饭,餐厅与卧他的门相通。他

在一张长桌的尽头处用餐,在桌子前端则坐着商行的那批伙计们,其中还有那个老

头儿,他们从十点钟起就和那位兴致勃勃的船长开怀痛饮。这餐饭他吃得很不开心,

他匆匆忙忙就吃完了。他不得已走到甲板上,仰望长空,看威尼斯是否即将在远处

闪现。

他一心一意所想的,只是快快望见威尼斯,因为这个城市在他的心目中一直保

持着光辉的形象。但天空和海水却暗淡无光,一片铅灰色、有时还降着雾蒙蒙的细

雨。他暗自思量,取道水路时望见的威尼斯,也许与他过去取道陆路时所见到的不

同吧。他站在前桅旁,眺望着远方,眼巴巴等着陆地的出现。他想起了某一位曾看

到自己所神往的圆屋顶和钟楼从海浪里浮现的沉郁而热情的诗人,他默诵了诗人的

一些佳句,这是诗人当时怀着崇敬和悲喜交集的心情恰到好处地吟咏出来的。某种

思绪一旦孕育出来,他就很容易为之激动。他省察了自己那颗真挚而疲乏的心,问

漫游者的内心深处究竟是否还蕴蓄着某种新的激情和迷悯不安,是否还有什么新的

惊险荒唐的想法。

海岸线终于在右面浮现了,海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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