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部分 (第2/4页)

、18世纪60年代初的中国,对任何一个中国人,不论他是饱学之士还是乡野村夫,是高瞻远瞩还是耳目闭塞,对此都显然给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来:官兵、长毛、洋人,仿佛都威风不可一世,有可能君临天下,又仿佛根基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从近世中国的大舞台上一个跟头栽下去。

但对于那些“文人”,那些从小饱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知识分子而言,他们所思所想,却是力图给这个混沌之世指明一个答案,从而体现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们看到,王韬、容闳,甚至林正朝这样的人,都是这样想、这样做的。

然而作为无拳无勇的文人,他们自身的力量是不足以成事的,他们所想的,是“才为王者用”,是找到一个赏识自己、能让自己一展所长的“明君”,在故事所发生的这个歧路之世,他们的选择似乎很多:清廷,天国,甚至洋人,乱世之交,用人之际,他们都需要人才。

然而这看似处处通畅的歧路一旦走起来却仿佛处处此路不通:恪守正统观念的林正朝固然死得窝囊,自称“功名之士”,只要能一展所学、不在乎为北京还是南京效劳的王韬也处处碰壁,甚至思想出乎时人之上的容闳也在茫茫中华大地找不到用武之地。

我们看到,清廷也好,天国也好,他们求贤用贤的心是真诚的:在清方,上海那些颟顸油滑的“大吏”知道不拘一格用洋人,老谋深算的李鸿章甚至有意无意让王韬漏网,以保留日后用才的余地;在天国方面,他们每到一处就张榜招贤,干王对王韬、对容闳都礼遇有加,刘肇钧等将领也真心诚意地善待王韬,希望他留下,甚至对一心为敌、又一心求死的林正朝,他们也并不赶尽杀绝。既如此,歧路彷徨中的王韬、容闳们为何仍然报国无门?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我们看到,虽然许多清朝官员不失精明,但清廷的确已经腐朽,从苏州之役的闹剧,到上海弹丸之地的勾心斗角,都无不透出一丝末世的霉烂气息,太平天国席卷大半个中国,纵横十八年,决不是偶然的,这样一个腐朽的机制,势必难以包容王韬、容闳这样有能力、却又有“危险”的人才,因为这些人的思想领先于时代,对于一个已渐渐被时代步伐拉下的末世帝国而言,是很难理解、也很难接受的,史实中王韬始终未获大用,容闳虽得到曾国藩赏识,担负了选拔幼童赴美留学的重任,但这个本来很有意义的事业很快就由于官僚保守派的阻挠而中沮,愤怒的容闳重又站在清廷的对立面,并在几十年后勇敢地站在了共和革命的阵营中。

而太平天国,他们有勇气也有能力砸烂腐朽的清廷,但他们本身也很快腐朽变质,更可怕的是,他们陷入了狂热的宗教愚昧主义怪圈,妄图采用异想天开的神学体制统治世界,成为天下的主人。不错,他们张榜招贤,礼待士人,但这些人只能成为上帝教的驯服工具,承担为官长抄抄写写的书手,为将士说古论今的“先生”,军政大局很少垂询他们,就算垂询了,也未必放在心上;就算放在心上,也未必看得懂。书中王韬的意见书被刘肇钧遗失、忠王甚至没机会过目完全是史实,这也充分说明了“先生”在天国将领心目中的地位。

即使这封书信真的被忠王看见、或者这封不走运落到清廷手里的信没那么巧被戳穿,王韬的命运会不会好一些?看看容闳就知道了:他和干王是故交,后者对他有更深的了解,但所能给予他的不是人尽其材,而只是一个“义”的爵位;他得到曾国藩的赏识和举荐,承担了梦寐以求的幼童赴美使命,结果却仍然是被人掣肘,愤然挂冠。时代仍在歧路中彷徨,个人的命运也很难走出歧路,走出彷徨的怪圈。

面对歧路,很多人选择了改变自己,如干王,他的官高爵显很大程度上,是他牺牲了自己《资政新篇》里许多改造社会的理想,用《钦定敬避字样》等腐朽不堪的东西来迎合他那固执的族兄洪秀全所换来的;再如王克昌,他放弃了自己的喜好,整天抄写一些他所厌恶的无聊文书,以换取一家老小的暂时安宁,从一时看,他们也许是成功的,明智的,但从长远看,他们仍然是失败的,因为歧路彷徨终究是暂时的,上海郊外隆隆的洋炮声告诉人们,新时代就要到来了。

许多一直跟踪这部书的朋友对结尾的突然煞住感到出人意表,然而仔细看来就会发现,这洋的结束几乎是必然:这部书写的是“歧路”,歧路既然走到尽头,那么书中人物今后的彷徨,也就非本书所将及的了。

写这部书时适逢生活环境巨变,移民、新的开始,让一切都充满动荡和不定,从某种意义上说,作者本人也处在彷徨的歧路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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