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生死豪赌(2) (第1/2页)
龙归颔首道:“天地之初,惟道而已,更无儒、释、老庄之分。春秋百家争鸣,各宣其道,争得头破血流,皆称己为天道,人乃伪学,却多为生计糊口,大言欺世。可笑后世那些酸腐文人泥古不化,以己揣圣,穿凿附会,甚而各自标榜,强分门户。久而久之,经典不伦不类,注书却汗牛充栋,更因科举之祟,读典者如凤毛麟角,迷注者却似过江之卿,可笑之余,而复可悲。”
甘思远经年浸淫儒学,于禅学老庄也有涉猎,闻言深有感触,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叹道:“科举之祸,实缘孔圣‘学而优则仕’之论,老朽亦多受其害。孔子可仕则仕,可处而处,应无往而生其心。而今人却不能时中,因而无忌惮。圣凡之分,便在于此。道长既转益多师,老朽愿闻宏论。”
龙归道:“贫道有言,天地之初,惟道而已。儒、释、老庄名分实合,乃以儒为表,以道为里,以释为归。何以见得?儒曰‘无极’、‘太极’,即佛所谓‘万法归一’、‘一归于何处’,亦道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儒曰‘读书不如静坐’,即佛之‘不立文字,直指明心见性成佛’,亦道之‘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儒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即佛所谓‘真空绝相,事事无碍’;儒曰‘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与佛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更是同一。”
甘思远摇头道:“只言片语而已。三教历经千年,博大精深,道长断章取义,岂非也是曲解圣贤?”
龙归道:“贫道不屈圣贤,亦不敢妄自曲解,先生熟读经史,请教三教修身之巅。”
甘思远道:“儒讲仁义,尽心知性而知天,以至内圣外王;道家无为无欲,和光同尘;佛则明心见性,返本归极。”
龙归道了声“好”,说道:“且说儒道。儒学顺人情;老庄逆人情。然逆人情,正是顺处,故老庄尝曰‘自然’。如‘不尚贤,使民不争’。此语似逆而实自然,思之可见。儒者顺人情,然有是非,有进退,却似革。夫革者,革其不同,以归大同,亦是自然也。此乃儒与老庄之异同,异途而同归。同者,惟‘自然’二字也。”
甘思远沉吟道:“儒尚自然乎?”
龙归道:“孔子云:‘从心所欲不逾矩。’此‘矩’即是‘自然’。后儒以‘矩’作‘理’,便不自然。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乃以民之情为矩,安得不平?若以矩作理,必至内欺己心,外拂人情,天下安平?”
龙归口中谈笑无忌,词锋独到,将儒道绝旨合而为一,可谓惊世骇俗,且含极大智慧,微妙精深。方白玉等人只听得面面相觑。
甘思远于龙归之言已从所未闻,从所未想,沉吟半晌,便道:“孔子开启仁者宗风,讲仁义,明礼乐。老子却道:‘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庄子亦借大盗之口有言:‘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此盗所循,皆为儒倡圣导。进而乃有‘圣人生而大盗起’、‘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云云。不知道长可解否?”
龙归笑道:“所谓天道惟微,凡人渺小,正如庄子所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百家众技,皆有所长,时有所用。虽然,不该不遍,一曲之士也。’老庄虽贤、孔孟虽圣,亦仅通一面,绝无可能面面俱明。于天地之道,众家实则均为一孔之见,若能取长补短,相辅相成,方可窥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察古人之全。所谓‘圣人生而大盗起’,何如‘大盗起而圣人生’?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大盗不止,圣人不死’又何妨?”
甘思远叹道:“三绝未免有失偏颇,三弃更嫌矫枉过正。似这般偏执己见,罢黜他家,往而不反,‘道’自为天下裂。”
龙归颔首道:“儒家所见,为滔滔红尘之德,道家却以渺渺天道为念。儒曰大道既丧,退求其次,乃保德以救世。道家却以道高于德,故弃德守心,乃求道以隐世。境界有大小,根本却无差。况身处乱世,有人去做匡扶正义的志士,譬如贵教群雄,自会有人去做株守林泉的隐士,便似贫道了。”
“隐士?”甘思远微微一笑,“原来道长却是心念天下的隐士,老朽看走眼了。”
龙归自斟自饮,悠然道:“今夜赌斗,贫道只要落败,必去做个隐士。”
甘思远默然不语。
龙归又道:“至于佛道之争,由来已久。其一乃夷夏之辩,道教自居华夏正统之学,不齿佛乃夷狄之教。佛教则云,华夷虽有别,其理无高下……”说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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