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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手笔,那么一定会有不少人视之为一个偏激的老头子所发泄的种种气话。的确,鲁迅的许多主张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若不深刻体会其产生背景与具体内容,说它是偏激之论,毫不奇怪。例如胡适等发起的“青年必读书”,名流哲士皆趁此推荐自以为精英之作,独有鲁迅来了个“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然后在附注中却干脆说:“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此论一出,如石击水,毁声四起,不少学者挺身出来“纠偏”。那些“公允”之论,不能不说言之有理,恰如其分。但以鲁迅之才博古今,学贯中西,何以不解此中之理?实际上,鲁迅何以不晓得应该既有本国的深厚文化素养,又有广博的世界文化知识,然后才能这个那个。想当初陈独秀胡适之大兴白话文运动、文学革命初起之时,他们何以不知文言也自有其精华,白话也自有其糟粕。然而,他们却一口咬定非要结果了文言的老命不可。“《尝试集》里本来没有一首是诗”(成仿吾《诗之防御战》,见《新文学大系》二集319页),然而他们却硬着头皮作下去,新诗终于蔚成大观,引而广之,五四时期的许多主张,都或多或少地难免偏激,“推翻文言”,“废除汉字”,“打倒旧戏曲”……哪一个是完全正确呢?然而历史的辙印证实了,当初倘没有这些偏激,就绝对不会发展到后来的正途。正如一驷战车,有两匹驽马向左把车拉偏了,另外的两匹自执公允地继续向正前跑,那么车子只能是一路偏驰下去,直至倾覆。惟一的办法就是以极端对极端,暂时也偏激一下,把车子向右猛拉。这样做,虽然偏激的两方都受了损伤,但随着车子的渐趋正轨,双方又汇合到一路了。

鲁迅等人就是洞察了这历史的趋势,他们肩起了时代的重负,向着与顽固势力相反的方向竭力拉去,全然不顾脚下也会踏死了一些花儿草儿。他们知道或许会有若干传统的精品会因此无辜地毁伤,但投鼠忌器就会纵鼠贻患,于是他们怀着对变革时代玉石俱焚的巨大痛楚,毅然“偏激”下去。一如母亲对顽劣子女的一记耳光,心中满怀着易其劣志的热望,手上却不免感到隐隐的痛楚。了解了这番道理,我们才能进一步深刻理解“五四”时为什么从全盘到局部都带给后人一种“全盘否定”的误解。这实在是民族危亡逼得他们不得不采取痛心的偏激。历史的趋向几乎从未有过标准的正前方,所以时时要有“偏激”的人们出来矫正它的航向。既然鲁迅的思想作为“民族魂”笼罩到我们的今天,那么,今天的一切变革是否需要看一看,与“五四”那时相比,情势如何呢?要不要怀着那种清醒的偏激,把痛心的惋惜化为蹙眉的一笑,径直走下去呢?

毛选的人格魅力

对我影响大的书有很多,这里我想提一部对我个人影响非常大的书,这就是《毛选》。

我记得钱理群老师讲过,当初他被发配到贵州,在那儿呆了18年。在那个漫长的18年里,他靠两套书支撑着他的生命,一个是《鲁迅全集》,一个就是《毛选》。当时我还是小孩,看不到《鲁迅全集》,当然也看了很多书,都是所谓“毒草”,是“文化大革命”批判的。什么《苦菜花》、《林海雪原》等等,评《水浒》时就看《水浒传》。这些书对我影响都很大,但总体力量加起来不如《毛选》。我看《毛选》一开始也不是主动去看的,是上小学时学校组织的。当时我是学习委员,每天早晨自习的时候领着同学们读《毛选》。但只坚持了一个月,学校就不再提这事了。学生也学不懂,慢慢就没有人再学了。但我自己却一直坚持下去,而且一学下去就理解了。我觉得那里的文章写得特别好,特别让人长知识,懂道理,所以我在小学就把《毛选》读完了。

当时,《毛选》给我最大的收获是,我等于把中国现代史学了一遍。它每一篇文章后面都有注释,把每篇的注释都看了,我对中国的党史、革命史了解得一清二楚。你问我哪次战役国民党死多少人、日本人死多少人,谁打的、部队的番号,全知道。所以,那个时候读《毛选》使我成了一个历史专家、现代史专家。毛主席喜欢用典,文章很有文采,这些成语典故都有解释,于是我学会了很多词,学会了古代的很多东西。后来中学时学哲学,由于有了《毛选》这个底儿,哲学我也学得特别好。今天回顾起来我想到,其实《毛选》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它的辩证法,而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表面的东西、立竿见影的东西——当时长了知识,可以向别人炫耀,可以讲一些故事。可时间长了,我才体会到《毛选》的语言风格和逻辑力量。时代过去了,他讲的那些具体的观点有的已经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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