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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为主地认定它没什么大气候。须知我们今日的许多所谓经典作品,都是“乱世”的产儿。沦陷区文学由于在政治性和现实性上受到人所共知的限制,便转而在日常性和永久性上显露出它的艺术特色。张爱玲和钱钟书是这方面的突出代表。战争和灾难逼使人们思考一些永恒性的问题,而沦陷的具体境遇又使这些思考更加切肤更加实在,这就使得沦陷区文学与国统区文学和解放区文学既有相通的一面,又保持了鲜明的特质。另外,由于新文学阵营的大规模撤离,沦陷区的通俗小说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在这方面的成就不但超过了现代文学的前20年,也超过了同一时期的国统区和解放区,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为50年代以后的港台通俗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比如沦陷区的武侠小说家还珠楼主、宫白羽、郑证因、王度庐等人的创作,就成为梁羽生、金庸、古龙等新派武侠小说繁荣兴旺的先声。

沦陷区关于若干文学基本原理的讨论,在今天看来,仍然具有一定的先锋性。这些讨论实际上继承着五四新文学的传统,在文学是人的文学,在文学要大众化,在雅俗文学的关系等方面的真知灼见,对于今天的文学发展,仍然不乏启示。

钱理群教授等人以数年之功,披沙拣金,编成了这套学术价值极大的《沦陷区文学大系》,国外许多学者和留学生闻讯纷纷订购,可谓是“好书如美色,未嫁已倾城。”然而据说周转了好几家出版社都因投资较大而令出版者望而却步。而今广西教育出版社能够毅然推出这套显然不会赚钱的大系,这除了说明他们的学术关怀和学术眼光,说明他们对民族文学的忧患精神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呢?用钱理群教授的话说,他们这种眼光,这种投入,与“沦陷区作家当年的孤寂的文学创造,以及今天的研究者的同样孤寂的重新发掘,都是一种精神火炬的传递。”(《沦陷区文学总论》)有了这样的精神火炬,还有什么样的沦陷区,我们不能光复呢?

百年一老舍

百年前宁静的一个夜,旧历戊戌年腊月二十三——即1899年2月3日,星期五,刚刚屠杀完戊戌六君子的满清朝廷正在祭灶,祈祷灶王爷到天上别弹劾他们的那些丑事,好让他们再统治大清帝国一百年二百年之时,在北京西城的小羊圈胡同,一位正红旗的满族妇女忽然昏迷过去——她生下了满清文化最优秀的挽歌手,中国市民社会最杰出的摄影师,中国20世纪最伟大的文学家之一——老舍。

老舍的价值是超时空、超党派、超雅俗的。30年代他从海外一回国,就是公认的“笑王”,随后迅即跨入一流小说大师的行列。抗战期间,他是国共两党一致推举的文协主任。50年代,他热情歌颂共产党,热情歌颂新社会,今天看来,却一点也不显得“极左”,因为他不是用自己的舌头在歌颂,而是用自己的心灵在歌颂。当他所歌颂的现实发生了巨大的坍塌时,他既不“转向”,也不“忏悔”,而是像中外圣贤共同推祟的那样,用生命承担了别人所不愿承担的道义。

有些人喜欢给作家排座次,可是大多数作家的座次总是排不定。有人排鲁迅是小说家第一,便有人说鲁迅没写过长篇,而且《阿Q正传》属于通俗文学;有人排茅盾是长篇小说第一,便有人说茅盾是主题先行,概念化;有人排沈从文的小说最美、最永恒,便有人说沈从文的病句一大堆,而且虚伪、做作、色情狂;有人排金庸超越雅俗,举世无双,便有人说金庸是宣扬暴力、崇拜老人、迷信数字以及提倡一个男人娶七个老婆……只有老舍,他像《茶馆》里的王掌柜一样谦虚和气了一辈子,也从未有人用“第一”“第二”去恶心他,但不管你是工农兵学商还是地富反坏右,不管你从思想的、艺术的、内容的、形式的、人物的、语言的、乡土的、世界的……各种角度去衡量,要数中国20世纪一流的小说大师,谁也不能把老舍数到五个指头以外去,这就是老舍百年不衰的魅力,这就是老舍作品既畅销又长销的原因。

读了优秀的作品,往往便想了解作家的生活、作家的内心。老舍的内心充满了传统与现代的对立,尊严与屈辱的矛盾,快乐与痛苦的扭结。这些是作品中有所体现却又若隐若现的。人民文学出版社新近出版的《老舍全集》,弥补了以往各种老舍作品集在这方面的缺憾,特别是集中收入的老舍日记,展示了老舍对这个世界最直接的感受。鲁迅讲过,读大作家必须读全集。像老舍这样的文学家,不论《骆驼祥子》还是《茶馆》,都只是他精神世界的一个小部分。王掌柜一辈子“和气生财”,但谁想到他心底涌动着那么强烈的愤怒和对这个世界的决绝呢?全面地了解老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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