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2/4页)

赵瑗在营帐外头拢了拢蓑衣,稍稍平复了一会激荡的心绪,又开始琢磨着下一步的计策。

“帝姬。”有人喊她。

赵瑗不用回头就能知道,叫她的人是种沂。

这位生于马背、长于军。旅的少年,在面对她时,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拘谨。

“我们……什么时候去上京?”种沂说着,从赵瑗身后绕到了她的身前。

“你才是头儿。”赵瑗无谓地耸耸肩,“什么时候去上京,当然由你说了算。”

“我……”

少年一愣,欲言又止。

——我下意识地就来问你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慧最沉静也最大胆的帝姬,无论发生什么变故,都永远镇定如常,从容不迫,连我这个男子也自愧弗如。

——所以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你当成了主心骨。

少年一点一点地垂下头,有些羞愧。

她再怎么聪慧再怎么大胆,也是个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的帝姬,那里能够像祖父和叔祖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他话锋一转,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听说鸿翎急使带来了康王殿下的手令,还有枢密院的签文。自从祖父、叔祖殁后西军再无统帅,所以……所以,李纲以枢密院副使的身份,监管西军。”他停了停,又补充道,“先前宗泽已经接替了祖父的位置。”

“所以?”赵瑗问他。

“我有些担心。”少年有些苦恼,“就算宗老将军和李相公年纪大了,还有一个正值壮年的姚平仲。我……不管怎么说,终究有些不甘心。”

“你妄自菲薄了。”

“帝姬?……”少年猛地抬头,眼中渐渐泛起了几分神采。

“大宋数百年来重文轻武,所有的武将都妄自菲薄了。十三郎,你是两位经略相公亲手调。教的将门虎子,你认为自己会不如人么?”

“我上头还有……”

“你上头还有十二位族兄。”赵瑗截过了他的话头,“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十二位种家子弟,未必个个如你。”

少年再次低垂下头,轻声说道:“十二位族兄,已有大半战死沙场。”

第15章 囚徒困境

十二位族兄,已有大半战死沙场。

赵瑗不知道他是怎样以平静的语气,陈述出这个事实的。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像是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胸口钝钝地疼。

“大宋开国之初设下西军,本是为了抵御西夏元昊。说句犯忌讳的话,军。资粮草从汴梁直到陕西路,早已经不剩下多少了。儿郎们闲时农、战时兵,甚至开了‘军。市’……”

少年的声音有些低沉,目光也有些黯淡。

“早年一位族兄少年心性,在休耕的田埂上纵马,被祖父狠狠打了二十军棍,几乎连命都送了。后来他走了,葬身在大漠黄沙深处,再也没有回来。”

“军报只有六个字:死战,力竭,身陨。”

“因为战死的弟兄们太多,即便是祖父的嫡亲孙儿,也断不能占太多字句。”

“直到……”

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泛红。

“直到童宣帅惨败,京营半数覆没,才又将我们从西北调了回来。祖父当时拿着签文老泪纵横,连手都在抖。官家和枢密院都不喜欢兵。家势大,但祖父却又必须势大,这样才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晓得么,军士们最恨的,就是接到一支愚蠢的令箭,白白送死。”

种沂与她并排走在营寨中,一排排黑衣黑甲的军士齐齐行礼。

毡笠上的红缨低垂着,宛如悲歌泣血。

“祠堂中的灵位越设越多,我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祖父西去之前,将我们尽数叫到跟前,让我们齐齐跟着他念:戍我边关,卫我河山,长河饮马,黄沙为葬。”

“祖父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西夏连根拔了。可是他没有等到这一点,却等来了汴梁城破的消息。”

“我……”

“我今天贸然说了这许多,你会不会嫌我烦?”

他转过头,看着赵瑗,依旧一如既往地英挺锐气,眼中却有着惊涛骇浪在翻涌。

赵瑗心里沉沉的,鼻尖也有些泛酸。

她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怎么会?”

可她今天肯定是吃错药了,笑起来特别像哭。

戍我边关,卫我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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