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部分 (第3/4页)

候,那条铁丝网间的小路满是死狗,而活着的便在瓜分它们的尸体,像野兽般咆哮着。孩子们再也不敢跑远了,因为怕给饿狗吞掉。每每我到石山上去看萨迪的时候,我都得抓根棍子在手里,用来驱狗。但是萨迪不怕,他情愿一直呆在那里。他的眼睛一直闪着光,跟我说话的时候他总是握著我的手,声音温柔极了。可我不能在他那里留太久。因为鲁米亚就快临盆了,我不愿意在这个时刻远离她。

阿玛·乌伊雅累了。她无法再给鲁米亚洗澡了。虽然下过雨,可井几乎完全干了。那些最后去打水的人只能打上一点泥浆来。有时得等一整夜那水才能在井里蓄起来。

惟一的食物就是用克里姆牌牛奶稀释的燕麦片。那些健全的人,十来岁的男孩,甚至女人都走了。他们往北方去,到黎巴嫩,也有的是往东到约旦河的另一边。据说他们去找巴勒斯坦的突击队,敢死队。我们把这些人叫做幽灵,因为他们有一天是要回来的。萨迪不愿意去打仗,他不愿意做幽灵。他在等我和他一道走,一直走到他童年的河谷阿尔穆基,在大盐湖的另一边。

鲁米亚几乎不再出门,除了大小便,她才走出难民营找个山沟。她只和我一起去,再不就是阿玛·乌伊雅陪着她,她在路上蹒朋摇晃着。双手捧著肚子。

就是在山沟那里她开始阵痛的。那时我正在山上,因为天色尚早,太阳还很低,透过一片薄雾照在大地上。这是属于神灵的时刻,是看红色的火焰在奇克隆·雅各夫井边跳舞的时刻,就像英国人到来之前,阿玛·乌伊雅所能看到的那样。

我听到声尖叫,穿破黎明而来的尖叫。我丢下萨迪,开始沿着山坡一路飞奔而下,脚在尖利的石头上磨得生疼。那叫声只响了一次,我于是停下了脚步,想要猜度出它来自何方。当我跑进家门的时候,我看见床单被扔在边,而我早上打满的水罐依旧没有动过。好像是处于直觉,我径直往山沟跑去。我的心跳得厉害极了,因为那叫声一直深入到我的身体里,我明白过来这正是时候,鲁米亚要临盆了。我穿过灌木丛,向山沟的方向跑着。我又一次听到了她的声音。她不是在口q,而是在呻吟,呻吟声越来越响,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为了续上一口气。当我走近水沟的时候,我看见了她。她躺在地上,腿蜷着,裹在她蓝色的面纱里,头向后翻覆。在她身边,阿玛·乌伊雅坐者,她在安抚她,轻声地和她说着什么。山沟还被笼在夜色之中。夜晚的清凉将粪便的气味减轻了不少。阿玛·乌伊雅抬起了头,我第一次看见她的脸上也出现了惶恐的表情。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说:“得把她带回去,她已经不能走了。”我正要去找人帮忙,鲁米亚却揭下面纱,站了起来。她那孩子般的面庞因为痛苦和恐惧都走了形。头发也被汗水浸透了。她说:“我要呆在这里,帮帮我。”接着她又重新开始呻吟起来,和着子宫收缩的节奏。而我就站在她的面前,不能动,也不能思想。阿玛·乌伊雅干巴巴地对我说:“去找点水来,还有床单!”可是我还是没有动,于是她又催道:“快去!她正在分娩!”我这才跑开,我感觉到血在耳朵里奔涌着,喉咙口的呼吸声电似在呼啸。在家里,我拿了床单,还有那水罐,由于我太匆忙了,水从罐子里泼了出来,溅湿了我的裙子。孩子们都跟着我。当我跑近山沟的时候,我叫他们都走开。但是他们还是留在那里,翻过沟在看。我朝他们扔石头。他们稍稍往后退了点儿,然后又回来了。

鲁米亚疼极了,她一直躺在地上。我帮着阿玛把她扶了起来,把她包在床单里。她的裙子已经湿透湿透了,白皙的肚腹膨胀着,一收一缩,就好像海浪一波一波的。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情景。这是那么可怕,同时又是那么美丽。鲁米亚不再是往日的那个鲁米亚,她的脸全变了。她向后伸着,脸朝着那光闪闪的天空,那脸像是一个面具,而面具里住着别的人似的。她张着嘴,喘着气。从她的喉咙里时不时地发出呻吟,这也不再是她平日里的声音了。我放大胆子走近她,用衣服蘸了水抹在她脸上。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就好像没有认出我一样。她喃喃低语着:“我痛,我痛。”我绞着衣服,水滴落在她的唇上,这样她就能喝到了。

那波动又来了,从她的肚子,一直到他的脸。她的身子朝后弯着,嘴唇咬得紧紧的,才不至于叫出声来,但是那波动越来越大,那呻吟也抑止不住地滑了出来,变成了喊叫,接着又戛然而止,变成粗粗的喘气声。阿玛·乌伊雅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用劲挤压着,把她平常在洗脸池旁搓衣服的劲都使出来了。我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老妇人在谋杀鲁米亚肚皮时那张变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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