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16 (第1/1页)

不下去了,弯下腰握住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落笔。

毫尖蘸着墨汁细唰唰地游走在雪白的宣纸上,好似撩在了她的心尖上,酥酥痒痒的,淡淡的檀香混着墨香,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肺腑,搅乱了心神。

直到闻祁握着她的手,认认真真地写了大半篇《上林赋》后,时榆这才彻底放松警惕,看来闻祁是真的只是想教她识字而已。

可能是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也可能是因为夏季,闻祁的手不再像冬日里那般冰凉,多了几分温热,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背。

余光落在那只指骨分明的手上,恍惚间时榆好像又看见夕阳斜照下,阿初坐在轮椅间,晚霞落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而她坐在阿初身上,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树枝,阿初从身后握着她的手,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他们的名字。

时榆——任之初。

阿初刚醒时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连名字也给忘了,她谎称对方是自己招过门的夫婿后,阿初就问他叫什么名字。

她那时哪里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她又不识得几个字,识得都是药材,总不能给他取个药材的名字。

她一直觉得镇上私塾里的老夫子是最有学问的,而他们最喜欢放在嘴上念的便是“人之初,性本善……”,她便想着这字一定是顶有学问的,于是便谎称他叫“人之初”。

但她一直不知道“人之初”是哪几个字,还是后来阿初手把手地教她写下“任之初”这个名字。

“为何不亲自煲汤了?”

耳畔冷不丁响起闻祁的声音,时榆顿时一个激灵,笔尖重重压在宣纸上,沁出一大团黑渍。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幸亏她早有准备。

她搁下狼毫,暗暗挤了挤伤口,然后扭头看着闻祈,委屈地撇撇嘴:“不是不想煲汤,是因为杀鱼时不小心伤到了手,不信你看。”

她举起受伤的手指给闻祈看。

闻祁垂眸,便见纤纤葱指上,赫然出现一个长长的血红色刀痕,微微裂开的伤口此刻还在向外面流着血。

闻祁拉过来仔细看了一眼,伤口还不浅,顿时愠怒道:“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不叫大夫?”

时榆黑眸一闪,嗔怪道:“这么小的伤口叫什么大夫,何况我自己就是半个大夫,要不是你急着催我过来,方才我就已包扎好了。”

闻祁气息一滞,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头也不抬地喊了声“崔七!”

崔七作为暗卫,屋里的一举一动自然尽在耳中,于是闪身进屋后,径直去匣子里翻出止血散和绷带放在书案上,又非常有眼力劲地迅速退下去。

闻祁拉过她的手指,手法老道地替她上药包扎。

时榆心下不由得一动,这般娴熟,他一定独自包扎过许多回吧。

时榆忽然想起之前打听到的,先皇后薨逝后,闻祈就被废除太子之位,软禁在了十王宅。

世人一向拜高踩低,先皇后倒下,少不得有人落井下石,没了先皇后庇护的那些年,闻祁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最近不要碰水。”闻祈握着她的手嘱咐道。

“好。”

时榆抽手,却没抽动,她不解地望向闻祁。

闻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沁园不是谁都能进来的,下次若是再假手他人,那人便只能横着出去。”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于平静,时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回味过来他话里的警告之意,时榆不由得汗毛一炸,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震惊地看着闻祈,虽然知道沁园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但她以为小喜同她在一起久了,也许是个例外,不成想她方才之举险些害小喜送命。

闻祈如此性格莫测,她只能加倍小心了,又怕连累小喜,忙笑着反握住闻祈,一脸乖巧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只要是跟你有关的事情我必定亲力亲为,尽职尽责地做好自己的本分。”

闻祈蹙了下眉。

她如此温顺,他本该满意才是,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就好像手里抓着一抔流沙,明明切切实实地握在手心里,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里偷偷溜走,却怎么都抓不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