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3/4页)

里搬,他也跟着我开始尝百草了。

有时候喝到好茶,他会像个孩子一样抓抓脑袋,稍稍惊诧地说,竟有这么好喝的茶叶?以前,爸爸都去干什么了?从来不曾知道?

生死场里石花开(1)

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刻在墓碑上,是在蒙顶山。

那是老人的墓碑,我是隔着几代人的后辈。后代给老人立碑,也是要留名的。 这位老人我并不认识。因为那是爱人的长辈,我被刻在了那里。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四川度过的。我曾经以为我了解四川人,包容他们,如同包容自己的老乡;认同他们,仿佛认同自己命运的根。

离开四川后,我听到四川人的口音就觉得亲切,在火车上,但凡耳朵里飘过那熟悉的抑扬顿挫,眼睛里就要悄悄泛起笑意。上了大学,我想加入四川同学会,却因为一口蹩脚的四川话而被拒绝。我对四川人,似乎有种无原则的巴结,忠诚地跟在人家身后,偶尔被斥责也毫无怨言。梦想里觉得,也许嫁个四川人,会是好的。

2001年,我去到了蒙顶山下的城市。这个城市和我的生活相关。我进入了另一个家族,带着笑,带着腼腆,带着隔膜。

他们簇拥了来看我,拣择了最好听的话当面讲给我。女人们都有强烈的表演欲,讲故事的时候必大声,必站在人前,手舞足蹈,七嘴八舌,我有时候听得要笑出眼泪,有时候会忍不住恻隐心疼。而她们,只是说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就已经开演谐剧了。情绪中间没有过渡,悲喜的转换只在刹那。在她们面前,我突然闪现出北方人的木讷来。我是看客,是沉默的旁观者,无法融入,只有注目。

他们带我去了茶园。令我惊讶的是,这里的甘露、黄芽、青山绿水和剑南石花,在《茶经》里全部是贡茶,在史书中,诗行间,它们全部有典可查。这里属于茶马古道的一部分,是解放前西康省的省会,进藏入康的必经之地。甘露是宋代甘露禅师种的禅茶,黄芽是中国黄茶的代表之一,青山绿水是绿茶里最美的观赏茶,而剑南石花,不仅是唐代最好的贡茶,还是维系川藏、汉藏政治和经济的纽带。而这些茶,在全国的茶叶市场上,默默无闻。

我登上了蒙顶山,看到漫山遍野的茶园,亲见西蜀漏天下的云蒸霞蔚,让茶叶得以滋润生长;我也曾徜徉在来自四川美院的艺术家设计的与众不同的茶叶博览馆;寻访到茶祖药农吴理真在蒙顶山上开创世界人工种茶之先河的印迹;还听闻见晚唐时期世界上第一个政教合一的茶叶加工厂——蒙山智矩寺的晨钟暮鼓……

蒙山茶艺龙行十八式、风行十二品,甘露禅师与蒙山施食仪,佛教《虔诚献香花》赞子中的记载,供佛茶当推蒙顶黄芽,这些都是蒙山人烂熟于心的家珍。在茶叶最兴盛的时期,它们曾是皇家点名的贡品,也是诗人们笔下赞不绝口的对象,白居易就叹说“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刘禹锡也吟唱:“饮囊酒翁纷纷是,谁尝蒙山紫笋香”。但如今平常人喝茶,名茶必人人龙井碧螺,普通些便是茉莉花茶。去茶店放眼望去,满目皆是闽南、广东、台湾的乌龙茶,这些年又流行云南的普洱。

唯有蒙山的佳茗,悄悄地在故里芬芳着,寂寞着。

四川人能吃苦,但不见得会做生意。茶商里的川音更是稀声。

蒙山人却不以为意,他们对曾经的辉煌,虽然谈论,但却淡泊。山脚下的人们,依山傍水,最好的茶,自己种,自己贱卖,自己喝。沿着青衣江畔,到处都是露天的茶桌,两三块钱一杯明前的甘露,山色清风,尽揽怀抱。

我的同学来这里度假,看满城的人在江边喝茶,入夜,岸边有超大型的集体舞,感叹说,我们在大都市里终日劳碌,却不知道小城里的人这般逍遥。

是了。没有大的心,没有野的心,就是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逍遥度日。

他们万事都新鲜,什么时候都兴致勃勃。正月十五,小城放烟花,全城的百姓都出动,青衣江两旁,满满站的都是人。每一次烟花绽放,全城的人都步调一致地欢呼:哦! 他们以自己为中心,仿佛不知有汉,更无论魏晋——舅舅说,除却北京和上海,也就数我们这里好了罢!舅妈说,小城搞建设,那状貌简直就是战后伊拉克。三姑爹说,你知道吗,草坝就是小城的乌克兰。同是粮仓,小城自比前苏联。

生死场里石花开(2)

他们不忌生死。给故去的人上坟,要放鞭炮,姐姐跟爷爷的“邻居”还开玩笑,让他们搞好关系,跟爷爷不要红脸,给他们也烧纸钱,送足钱让他们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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