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部分 (第2/4页)

他执拗的思想在无可否认的职责前痉挛着辗转不安!对上帝的抗拒。悲伤的流汗。多少暗伤,只有他自己感到还在流血!他悲剧般的一生曾有过多少伤痛!多少次他重新站了起来,鲜血淋漓挨了致命伤,碰到挫折,于是恍然大悟,心中绝望,灵魂却宁静了!他虽然失败,却感到胜利了。他的良心使他四脚脱臼,受尽百般折磨,筋断骨折之后,就站在他上面,令人望而生畏,这良心光芒四射,在安详地向他说:“现在,平安无事了!”

但经过这样一场沉痛的搏斗之后,唉!这又是何等凄恻的一种平安!

然而这一夜,冉阿让感到他打的是最后一战。一个使人心碎的问题出现了。天命并非一直都是笔直的,它们在命运已经注定的人面前展开的不是一条笔直的路;有绝路、死胡同①、黑暗的拐弯、令人焦急而多岔道的交叉路口。

冉阿让此刻正停留在这样一个最危险的交叉路口上。他到了最重要的一个善恶交叉的路口。这个暗中的交叉点就在他眼前。

这次和以往在痛苦的磨折中一样,两条路出现在他面前,一条诱惑他,另一 条使他惊骇。究竟走哪一条路呢?

一条可怕的路是,当我们注视黑暗时,就能看到一个神秘的手指在指引着。

冉阿让又一次要在可怕的避风港和诱人的陷阱这两者之间作出抉择。据说灵魂能痊愈而命运则不能。难道这话是真的?多么可怕的事,一种①“不死的肝脏”,原文为拉丁文“Immortale Jecur”。普罗米修斯因窃天火给人类,被钉在高加索山的悬崖上,宙斯每天叫一只大鹰啄食他的肝脏,到了夜晚啄食掉的肝脏又恢复原状。

①死胡同,原文为拉丁文(cocums)。

无可救药的命运!出现的问题是这样的:对于珂赛特和马吕斯的幸福,冉阿让应抱什么态度?这一幸福是他愿意的,并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耗尽心血使之得以实现的,此刻望着这个成果,他感到的满足,正如一个铸剑师看见从他胸口拔出来的热气腾腾的剑上,有着自己铸造的标记。

珂赛特有了马吕斯,马吕斯占有了珂赛特。他们该有的都有了,财富也不缺。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这个幸福,现在既已存在,并且就在眼前,他冉阿让将如何对待?他是否硬要进入到这一幸福中去?是否把它看成是属于他的呢?珂赛特当然已归了另一个人,但他冉阿让还能保持他和珂赛特之间一切能保持的关系吗?和以前那样作一个偶尔见见面但受到敬重的父亲?他能坦然进入珂赛特的家里去吗?他能不露痕迹地把他的过去带进这未来的生活中去吗?他是否觉得有权进去,并且戴着面罩,坐在这个光明的家庭里?他是否能含笑用他悲惨的双手来和纯洁的孩子们握手呢?他能把带着法律上不名誉的阴影的两脚放在吉诺曼客厅中静谧的壁炉柴架上吗?他能这么进去同珂赛特和马吕斯分享幸福吗?他是否要把自己额上的黑影加深并使他们额上的乌云也变厚?他要把他的灾祸搀杂在他们两人的幸福里吗?继续隐瞒下去吗?总之一句话,在这两个幸运儿身旁,他将作命运阴森的哑巴?

当有些可怕的问题残酷地暴露在我们面前时,必须对无数和一系列厄运感到习惯我们才敢于正视这些问题。善或恶就在这严厉的问号后面。你打算怎么办?斯芬克司在问他。

冉阿让惯于接受这些考验。他目不转睛地与斯芬克司对视。

他从各个方面去考虑这个残酷的问题。珂赛特,这个可爱的生命,是沉溺者得救的木筏。怎么办?抓紧它,还是松开手?

如果抓紧,他可脱离灾难,又回到阳光下,他可以使苦水从衣服和头发里流干净,他就得救了,他就能活了。

松手吗?

那等于是深渊。他痛苦地和心协商。或者说得准确一点,他在斗争;拳打脚踢,怒火冲天,内心里有时反抗自己的意愿,有时反抗自己的信心。

痛哭对冉阿让来说是种幸福。这样可以让他清醒。但开始时却相当猛烈。一阵汹涌的波涛比过去把他推向阿拉斯时还要强烈,象挣脱了锁链一样在他心里爆发出来。过去又回来和现在正面相对;他比较了一下,于是嚎啕痛哭,眼泪的闸门一打开,这个绝望的人便哭得直不起腰来。

他觉得出路被挡住了。可叹的是这种自私心和责任感之间的剧烈搏击,当我们在不能剥夺的理想面前一步步后退之际,会边心乱如麻,边顽强抗拒的,我们为后退而激怒,寸土必争,希望有逃脱的侥幸,当我们正在寻找出路,忽然却在我们后面碰到了一堵墙。这是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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