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2/4页)

李铁梅的嘴边说:“侄子给你拜年了,你今天就该多吃点,咱家有的是粮食。我会种地,我能搬动大碌碡,有的是力气,一个人可以顶三个人干,就该娶你这样的俊媳妇。咱不入社,你别不同意。树大了分杈,人多了分家,凑在一起都不干活。我能入社吗?不干活跟我这干活的一样分柴禾、分粮食。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也不多记工分。咱不想沾别人的光,别人也甭想沾咱的光。你睁眼看着吧!入社的人长不了,总有一天跟我一样单干。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你看不见社里人的粮食越分越少,而咱家的粮食越来越多,多得快要盛不下了。咱不愁吃喝,就愁你没给我生个胖小子,百年之后,恐怕没人给咱扛幡,恐怕没人给咱上坟烧纸,清明节没人给咱添坟……”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章 疯子(15)

我对疯子叔的话一点不感兴趣,转身就要往外走。他忙放下那张年画,拦住我说:“先别走,我还没给你压岁钱呢。”

在我的记忆里,上学前的年龄,年年奶奶总是给我压岁钱,多则一块,少则五毛,一年比一年地减少,后来就一分都不给了。婶子没过门时给过一块的压岁钱,还让妈妈要了过去。我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变得越来越抠儿,爷爷也变得越来越小气,连个盛铅笔的小铁盒都舍不得给买,竟让人使那盛药的纸盒,用不长就坏的。

疯子叔把两块钱的新票塞到我手里。

疯子叔过年都舍不得吃顿肉饺子,我怎么能要他的两块钱呢?

我不要,疯子叔死活不干。

我攥着两块钱走出散发着霉味的屋子,见疯子叔没有跟出来,就把那两块钱放在锅台上,才匆匆地离开了。

大年初一给疯子叔拜年的事,我从来没跟家里的大人说过,也没跟小伙伴们说过。

9

麦子刚要吐穗的季节,疯子叔死了,死在坑边的吃水井里。

老年间留下的那口吃水井,一丈多深的井壁上长了一层绿苔。全村人以前都吃里面的水,水又苦又咸。每当敲钟集合之前或者是收工以后,挑水的人几乎要排队。遇到干旱的年景,去晚了就挑不到水吃。每年麦子刚要吐穗的季节,基本上都要淘一次井。淘井由村里的男劳力来干,由各生产队的队长分派,像干别的农活一样挣工分。淘井人少了不行,有在井下清理淤泥的,有在上面通过固定的滑轮往上拉水斗子的,有在井口等着倒水泥斗子的……人们互相配合才能完成淘井的任务。淘井是疯子叔唯一与村人合作的一项劳动,每次都少不了他。无论是下井清理淤泥,还是在上面拉缰绳,他几乎都是一个人顶三个人干。一年前村里打了一眼机井,机井坐落在村子的西北角,既浇地又供村人吃水。电机一转动,机井的水就从胶皮管子里哗哗地往外冒。奶奶说机井水像放了糖一样甜。全村人都不吃原来砖井里的水,都挑机井的水吃,惟独疯子叔是个例外,每天早晨照样到砖井里去挑水,从来没有喝过一口机井水。

原来的砖井在村人眼里等于作废了,一些调皮的孩子就扒井沿上的砖往井里扔。我也曾干过那事,把砖随手往里面一扔,就能听到下面传来悦耳的咕咚声。水面上也有孩子们套蛤蟆丢下的苇子和苘杆。日久天长,水就有了一股腥味,特别难闻。我们那时只考虑自家反正不喝里面的水,而忽略了疯子叔还照常吃水。

疯子叔一个人开始淘井了。

关于疯子叔淘井的过程,我没有亲眼目睹,是听大人们说的,大人们整天去生产队里忙着挣工分,也不知道疯子叔淘井的经过,是想象和推测的。疯子叔站在井台上,先一桶桶地把井水提上来,倒进水坑里。井下的水不多了,他将自家接了两节竹篙的梯子放进井里,顺着梯子一步步下到井底,井底满是沤黑的淤泥及砖头。疯子叔把那些脏东西装进一个桶里,提起来顺着梯子一步步地往上攀登……由于身子和水桶的分量过重,梯子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一下子断了,连人带桶一起摔了下去……有人说他摔晕后被长上来的水淹死了,有人说他当时摔下去没事,井里的水不断上涨,疯子叔没办法从井里爬上来,四周又没人看见,慢慢地就给淹死了。不论哪种情况,当村人发现后,他的尸体已经浮在水面上。

第二章 疯子(16)

我那天放学后,发现疯子叔家有好多人出出进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跑到人群中去瞧热闹,才知道疯子叔死在村里原来的吃水井里。

一向冷清的院子热闹起来,有人用土坯开始垒锅灶,有人用锤子和烙砸烧纸,有人往机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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