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部分 (第1/4页)
顺着南梢沟跑出来,先是沿着小路走,碰到村庄,就去讨要一些吃的,渴了,就喝山崖下面的山泉。天傍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一座规模很大的县城,这就是著名的泉县了。
泉县是洛州西北方向与靖州接壤的一个大县,明洪武年间,泉县设州,当时的洛州还是一个叫“洛县”的不出名的小县。到了清朝嘉庆年间,人们踩出了龙翔—湎川—洛县—靖州这条把龙翔以北地区串联起来的道路,泉县就显得偏远了,有些冷漠。后来,清朝政府就决定正式将州政府迁到洛县,并正式将洛县改名为洛州。
但是我去插队的时候,洛州己经不叫洛州,而是叫“洛泉”,这是因为洛州和泉县成为红色革命根据地以后,两个地方经常被一起提及,为了方便,就简化成了洛泉。解放以后,正式将“洛州”改为“洛泉”。
玉兰和绍平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进入泉县县城的那一天,泉县刚刚被商子舟解放不到五个月时间。
玉兰带绍平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饭馆吃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晚饭,也没敢住旅店,找了一个赶脚的人住的骡马店歇息了下来。骡马店经常歇息一些没钱住店的旅人,很少有什么人注意。
这是牲口棚旁边一个狭小的房间,没有炕,只是在地上摆了一排木椽,上面堆了麦草。好在还有完整的铺盖,虽然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汗骚味,却终于抵御了严寒。绍平躺下去就睡着了。
玉兰躺在绍平身边,久久睡不着。
路上,绍平好几次问爸爸到哪里去了,她都搪塞了过去,只叮咛他说,无论遇到什么人,都不能说他是井云飞的儿子,她不知道该不该把井云飞死了的真相告诉他,不知道如果绍平知道父亲死了会怎样?她能够让一个十四岁孩子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恨自己的父亲吗?她能够像井云飞嘱咐的那样让儿子忘记他,在新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吗?她没有把握。
她一直在想不告诉他,等一等,再等一等,看一看……但是,这是能够等的吗?即使她不说,在这块穷苦人翻身做了主人的土地上,绍平也会很快知道父亲的死讯,再说,他们马上就要回到家乡石家坪了,她怎么能够让家乡的人认为她仍然是一个佃户的女儿,让人们认为绍平仅仅是她的儿子而不是井云飞的儿子呢?谁都知道她是井云飞第三房太太的身份,这是不能掩饰的。
问题在于,绍平正是当大不大、当小不小的年纪,他能够掩饰自己的内心吗?怎样才能让他恨那个死去了的人呢?
石玉兰在心里对自己强调说:是丈夫井云飞让绍平恨他,这是他临死时候的专门嘱托……只有这样,才能带好他的儿子,这是他一切的一切。
夜晚是那样寂静,隐隐地听到牲口嚼草料的声音。疲倦像潮水一样袭扰了玉兰,她就在这种没有答案的思绪中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就有赶脚的人为牲口添料,准备行走的鞍辔,转载驮运的货品,院子里热闹非凡,充满了即将上路的人的笑声和相互之间善意的詈骂。掌柜的穿着里外三新的棉袄棉裤,站在宽敞的大门口为脚夫送行,嘱咐其中一个人从宁夏买些上等枸杞子。
玉兰坐起身子,看着仍然熟睡的绍平。这是多么英俊的面孔啊!红扑扑的,洋溢着只有少年才会有的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她竭力不去想昨天晚上想的问题——离石家坪还有两天的路程哩,她总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找到一种合适的方法。现在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想。
玉兰声音愉快地唤醒儿子。
绍平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仍然还在梦中,仍然以为还在靖州的家中,所以脸上的表情是幸福安宁的。但是,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
“起来吧,该起身了。”
母子俩默默起床,默默地收拾东西,玉兰结过账,就离开了骡马店,来到街上。
这时候,火红的太阳正在从东山顶上冒出来,街上行人如织,著名的泉县正在进入到红火热闹之中,很多人往县城南面的南坪跑,说是去看镇压李昌源。
李昌源?玉兰蓦地停住脚步。
李昌源是泉县“昌源商社”的经理,以前曾经是一个小土匪,井云飞招募民团的时候,势单力薄的李昌源归顺了井云飞,在井云飞的劝导下,做起了贩卖食盐的生意,资本全部来自井云飞,得利四六分成,井云飞四,李昌源六。但是实际上井云飞从来没有从李昌源这里拿过一分钱的利润。最近两年靖(州)洛(州)两地社会秩序很乱,运输贩卖的生意不好做,发生了几次运盐骡马队被打劫的事情,李昌源背着井云飞又干起了抢劫盗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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