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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膏宫便将崩坍,将其埋于颓垣之下。她看似疯劲儿尽显,却仍存着些算计的神智。方惊愚和郑得利正瞠目结舌,却见她软绵绵地倒下,胸口那大洞生出新的肉芽来,竟在缓缓痊愈。
“这……这是怎的回事?”
方惊愚却道:“带上她!”
郑得利与他四目相接,也点了点头。管她是什么行尸走肉,小椒一直是他们的好伙伴。哪怕她是吃人的狍鸮,他也不忍心教她落入敌手。
于是众人拔足狂奔,冲出青玉膏宫。浮桥外恰有几艘空蓬船,他们跃上其中一只船,摆桨逃开。
逃开一段路,两人仍惊魂未定。方惊愚将重伤的楚狂自肩上卸下,撕破衣料,扎住他伤处,再一望小椒,却见她面色苍白,盹着了一般,眼睫微微颤动。他忽想起多年前他拾到这女孩儿时的情形。那时恰是冬日,大雪封山,他同仙山吏一齐在宛丘山里捉拿“大源道”教徒,救下些被囚禁的民妇与孩童,小椒便是其中一位。她不会讲话,用一条红衾裹着身子,一双眼桂圆核儿似的大而漆亮,像一只警戒的幼猫。方惊愚救下她时,她趴在地上,就着雪吃从别人家檐下摘的秦椒串儿,方惊愚去扶起她,她还露一口锯子样的牙,狠狠咬他手背。连孤独园都不愿收这样野而桀骜的孩子,方惊愚只得将其留在身畔,照养至今。
他而今尚不知小椒的来历,小椒也不甚明晓,只当自己无父无母,依然快活度日,日日在学堂里撒野撒泼。此时方惊愚望着她的睡靥,那盘萦于心头许久的疑问再度浮出水面。
小椒究竟是何人?
说到底,她真的是人么?
这时郑得利忽而打断他的思绪,叫道:“惊愚,糟了!”方惊愚望向他,只见他脸色苍白:
“咱们忘了将司姑娘带出来了!”
————
此时的青玉膏宫内,孤烛荧荧。
玉鸡卫坐于圈椅上,阖目沉思。在方惊愚一行人逃出宫中之后,他挣断了珠链,虽未能追及那一众人,可他却长臂一伸,将那落后的少女擒在手里。
他捉住的那女孩裾衫阔裤,耳上戴一只鸡骨白的玉玦,脸色冷而硬,似一块生铁,正是雷泽营里的司晨。玉鸡卫用残断的珠链将她两手缚上,撇落于脚下。司晨对其怒目而视:
“老阉货,怎地不杀了我?”
玉鸡卫缓缓睁眼望向她,司晨忽觉自己仿佛被岱岳所压,透不过气。玉鸡卫微笑道:“自然是留你有用了。”
“我有何用?那琼枝玉叶的殿下不比我金贵?那‘阎摩罗王’难道不是你心头之患?你捉了我,又想如何?还不如用你那爪丈将我挠毙的好!”司晨蹬着腿,凶狠地道。
“你虽不比他二位,却也于老夫至关紧要。”玉鸡卫说,从兰锜上取下一枚攘子,丢在她面前。“老夫想要你做一事。”
“呸,你看我哪像会答应你的模样?”
玉鸡卫却自顾自地道,“老夫要你去杀雷泽营之首言信。他承袭玉玦卫的志业,是个刺儿头。他若不在,瀛洲的舆隶便能溃不成军。你若不答应,老夫虽能亲自出马,将除却言信之外的蝼蚁一个个捏死,但如此一来,实是大费周章呐!”
司晨心里一抽,她知玉鸡卫有这杀人的能耐。连玉玦卫都被他腰斩而死,天下谁人的首级他不是信手拈来?只不过因嫌麻烦,他不愿这样做罢了。
她咬唇。“你要杀便杀,我才不会去取言信哥的性命。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乖乖听你号令?”
玉鸡卫却道:“你真不知你是什么人么?”
司晨愣住了。玉鸡卫轻轻一弹指,空里忽掠过一阵利风,将她衣袖撕裂,露出了她带烙印的臂膀。玉鸡卫道:“这纹样你大抵不识得,但却独一无二。仔细瞧瞧罢!这青玉膏宫里四处皆有这纹记。”
于是司晨举头四望。她惊恐地望见金扉、藻井、圈椅、窗棂,处处皆留着与她那臂上奴印相似的纹样,那是一只鸟儿,并不展翅,只是伸颈欲啼。突然间,她醍醐灌顶,浑身寒毛耸立。
那是鸡。
烙在她身上的奴印是鸡纹,只有玉鸡卫所有的舆隶与物件方有这独特的痕印。玉鸡卫色胆如天,不知有许多人在床笫间伏侍他,而他怕是在仙山处处都留了种。而她名为“司晨”,这是鸡的别号。
玉鸡卫自圈椅里缓缓起身,火光将他的影子涂得老长,好似一尊硕大无朋的金刚。他垂眼望向司晨,目光慈愍。
“你正是——老夫的女儿。”
孤鸟寒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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