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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畫面她記了很多年,是每個噩夢裡必然會出現的場景。

林硯冰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過一回了。

她被送入福利院的當天就生病了,反反覆覆地發燒,燒了三天三夜,那兒的工作人員僅僅只是給她餵了一片藥片,之後便再也不管她,由著她自生自滅。

那種地方,生病的孩子太多,她不是特例。

現在想想,她這被冷落的十多年,真正的開端,是那片藥片。

從那時候起,她就不再值得別人去替她費心了。

所幸林硯冰命大,沒病死,三天過後,燒退,她挺了過來。

沒死是命大,死了,也沒什麼。

沒有人會因為一名孤兒的死而傷心在意,福利院老舊,各項設施服務都很落後,每年都有病死的孩子。在那種環境之下,死亡,無人在意。

但之後的情況,並沒有比病死要好多少,甚至更加痛苦。

高燒後,林硯冰一度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只會單音節的發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別人和她交流費勁,索性都不和她接觸,她沒有玩伴,別的小朋友私底下嘲笑她捉弄她,喊她「小啞巴」。

除此之外,由於車禍後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她失眠,入睡困難,夜夜噩夢纏身。

晚上睡不好,白天渾渾噩噩沒精神,那么小的一個孩子,精神狀況已經很令人擔憂了。

更可怕的是,福利院裡的孩子大多數都有些問題,有的天生殘疾,被父母拋棄;有的和林硯冰的情況差不多,家裡突發意外無人撫養,身體上沒什麼問題,但精神和思想上卻早就出了問題——格外的麻木遲鈍。

五歲的孩子,正是需要教育引導的階段,大環境如此不堪,林硯冰不可避免地被同化,從一個聰明可愛的小女孩,變為一個傻傻呆呆的、遊魂似的小啞巴。

她變得和那些孩子一樣,麻木遲鈍,吃飯吃到鋼絲球的鋼絲都得反應好一會兒,慢吞吞地咀嚼半天,嘴巴被扎疼了,才慢吞吞地從嘴裡抽出來。

轉折點在半年之後,福利院裡上下整頓清掃,說是為了迎接來領養孩子的社會人士。

福利院的老師有私心,私底下對自己喜歡的孩子叮囑教導了一番,教他們如何討得大人歡心。

「記住了哦,等會兒要表現得活潑一點,要笑,對未來的爸爸媽媽笑,知道了嗎?」

「……」

林硯冰不是個討他們喜歡的孩子,當然沒人教她什麼,她只是端坐在自己的小書桌前,認認真真地看一本故事書。

那裡面不僅有色彩繽紛的插畫,還有拼音和文字。她學過拼音,現在正對著這些拼音,自學著認字。

這本書已經被她來來回回翻看了好幾遍,裡頭的所有漢字,她都認識了。

女孩張了張嘴,唇舌微動,擺出一個字的發音口型,輕聲蹦出來一個音節。

再進階,兩個音節連起來,組成個詞語。

字成詞,詞成句。

她沒有放棄自己,她瞞著所有人認字、學習說話,成功擺脫了單音節蹦字的毛病。

她才不是小啞巴。

第112章 骨肉

宿舍外頭傳來腳步聲,院長帶著一對年輕夫婦走進來。

那是林硯冰第一次見到王莉莉和林震宇。

兩人都穿著日常便裝,版型布料高級,通身散發著有錢人的氣質。

院長恭恭敬敬地安排他們坐下,近距離看到了兩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孩子們都有些拘謹。

「林先生、王女士,這些孩子都很可愛的,你們看看喜歡哪個?」

一屋子的孩子,這會兒也不吵不鬧了,一個個睜著迷茫無措的雙眼,不明情況。老師私底下教的東西忘得一乾二淨,懵得連表情都不知道怎麼擺。

六月的天,氣溫已經很高了,林家夫婦從外頭走進來已是出了層薄汗,裡面還沒有空調冷氣,加上一堆人擠著,溫度攀升。

林震宇默默拿衣袖擦汗,王莉莉則是舔了舔乾澀的唇。

在場之人,只有林硯冰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她偷偷鑽出人群,然後帶著兩杯水回來。

只有一丁點大的小女孩,個子都沒有桌子高,她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端上來兩杯用一次性紙杯裝著的涼水。

一雙圓眼透亮透亮,像世界上最乾淨的玻璃珠子。

童聲稚嫩,吐出兩個字:「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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