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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病號忽的也笑了,看著眼前被海藻般長發包裹起來的小臉,說:「聽到了嗎偉偉,你小看我老婆了。」

陳偉浩想原地爆炸,他覺得這個令人窒息的病房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就像個活靶子,這倆瘋子通過一刀一刀扎在他身上來競賽,現在輸贏未定,他快被弄死了。

不管了,愛咋咋地,保命要緊。

陳偉浩收拾收拾東西,說不早了,要先去對面的酒店休息,明天再來。左穎也忽然站起來說跟他一起走,醫院不讓家屬留太久,也快到了熄燈時間了。

陳南鶴也不知哪裡來一股邪火,說那就走吧,我累了,腦瓜子嗡嗡的。

陳偉浩跟左穎都在對面的酒店住下了,夜裡他接了個工作電話,之後就怎麼也睡不著,便去酒店一樓的酒吧喝點酒。酒越喝越煩,也越來越焦慮,他當然不僅僅為了病房裡受的夾板氣,而是擔心另一件事。

來的路上陳偉浩私下問了尚智遠團隊相熟的朋友,得知這場衝突的來龍去脈後,明白並不是尚智遠在老尚的授意下停了馬爾空的項目這麼簡單。或者說,馬爾空項目僅僅是一個開始,背後是盤踞在尚家二十年的不為外人而知的糾葛。

這一切的導火索,必然與老尚和櫻姐來北京有關。

晚上趁著左穎和劉諾洗水果間隙,陳偉浩又試探著跟陳南鶴說了老尚在北京的事,他似乎並不意外,當時他只是聽了一會洗手池方向隱約傳來的交談聲,而後淡淡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陳偉浩干著急,讓他這段時間耐著性子好好表現,別再輕易中了尚智遠的圈套,離他遠一點,該忍的時候要忍。

陳南鶴忽地笑了,說:「我忍的還少嗎?」

陳偉浩聽不得他說這種話,只能勸:「那躲著他點,眼不見為淨。」

「我躲了這麼多年了,躲得了嗎你覺得?」

「那你有什麼打算?」

「躲不了就不躲了唄。」他輕描淡寫,可眼神卻專注篤定。

陳偉浩鮮少見到他那樣堅定無畏的模樣,回想起來,恍然失神。這時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酒店大堂走出去,步子輕盈,目標明確,走向對面的國際醫院。

哼,陳偉浩冷笑一聲,他算是瞎操心了。他又續了一輪酒,想把自己灌醉。

左穎偷偷溜進陳南鶴病房時,發現病床上並沒有人,走廊里熄了燈,病房裡只有儀器上閃著的幽藍暗光,她在黑暗中找了一圈,直到險些被一條長腿拌倒,才發現他躺在小沙發上,半條腿搭在地上,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左穎蹲下,輕輕晃了晃他,陳南鶴慢慢睜開眼睛,定睛看了看眼前的人:「你真來了?」

「怎麼睡在這了?」她只說。

他目光在她臉上轉了轉:「沒想到你會來。」

她平靜地回視:「你想聊什麼?」

左穎之所以會半夜跑出酒店,又冒著被醫院發現的風險,偷偷趁著值班護士去衛生間時賊一般溜進她老公的單人病房,是因為收到一條對她誘惑極大無法拒絕的信息。

信息很簡單,只有短短几個字:【想聊聊嗎?】

在這場迷霧重重的婚姻里,陳南鶴從沒有主動提出要聊天。

日子過了這麼久,左穎很清楚她丈夫不是一個擅長袒露自我的人,他擅長的是用胡攪蠻纏和虛情假意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

所以不管他想聊什麼,不管他出於什麼動機,哪怕又是個陷阱左穎也要往裡跳,她不想錯過他難得暴露出來的一點真誠。

陳南鶴坐起來,坐在小沙發一側。他還穿著病號服,或許衣服大了一號顯得有點不合身,半個肩膀露出來。左穎像是已經習慣了一般伸手幫他把衣服整理好,他也自然接受。

「你坐旁邊吧。」

左穎聽話,挨著他坐下。

陳南鶴弓著背,手肘撐在膝蓋上,微微側頭看向她:「爸在家還好吧?」

「挺好的,早飯晚飯我們都是一起吃的,他這兩天沒事就去醫院。」

陳南鶴若有所思點點頭:「他知道你過來了嗎?」

「我沒說,怕他擔心,只說我去朋友家住,他以為你還在出差。」

他嗯了一聲,又把頭轉回去,看著地毯,兩手握在一起,似在思考糾纏著什麼。

沉默了半天,左穎意識到他的艱難,順著剛才話頭打破平靜:「陳爸爸……」

陳南鶴忽然開口:「他是我舅舅,親舅。」

左穎一驚,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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